对于一战中的德国海军而言,海军航空兵及其装备的固定翼飞机的地位和作用是在战争中不断得到深化和认可的。当战争进行到-年的时候,德国海军航空兵的作战使命已经由侦察、巡逻和“袭扰”,开始向真正意义上的海军军事行动方向拓展,德国海军航空兵在波罗的海战区成功实施的反舰作战就表明了这一点。
在波罗的海地区,德国海军部队发现沙俄海军的战斗力比英国、法国海军要弱得多,他们所面临的最大敌人是恶劣的自然条件——这点对于德国海军航空兵部队尤甚,但只要克服了这个问题,在相对宽松的战场环境中,倒是很容易激起某种“创造性”。
联邦德国空军退役总工程师沃尔夫勒姆·艾森洛尔少将在一战期间是一名海军航空兵飞行员,德国海军航空兵首个成功的攻舰战例便是由他创造的。年5月,他被派到了位于东普鲁士北方海岸(今天的拉脱维亚城市文茨皮尔斯附近)的温道海军航空兵基地,该基地的水上飞机中队负责对里加湾内以及周围(特别是萨马列岛、穆胡岛和希乌马岛海岸附近)进行侦查和照相。
由于德军计划中的攻势指向瑞威尔(即今爱沙尼亚首都塔林)和彼得堡(年称“列宁格勒”,年恢复原名为“圣彼得堡”),所以温道的水上飞机基地(一个理想的水上飞机基地应该有一片相对平静的海面作为入口,供飞机起飞、降落使用。温道就位于波罗的海岸边的温道河河口附近。)特别部署了3架大型双发“采埃孚”FF41A式水上飞机,用以完成前述和该地域的其他作战行动。
沃尔夫勒姆·艾森洛尔回忆道:“……当我们执行轰炸任务的时候,我们一般会携带5公斤的小型炸弹;因为其外形小巧,可以用手直接投掷。后来我们开始使用10公斤的炸弹,其使用方法也非常简单,但是这种炸弹很难在轰炸舰船时精确瞄准。在年,我们开始装备60公斤的重型炸弹……”后来,沃尔夫勒姆·艾森洛尔正是使用这种炸弹,成了德国历史上第一个通过空中轰炸击沉敌人水面舰只的人。
年8月22日下午,艾森洛尔和他的观测员海军上士格鲁伯驾驶“采埃孚”FF41A式飞机执行巡逻任务,此时德军正在对波罗的海地区的港口城市、今拉脱维亚的首都里加发动进攻,德军的进攻通过右翼的立陶宛发动。就在萨马列岛东南海岸,艾森洛尔发现两艘锚泊的俄军驱逐舰,艾森洛尔意识到这是一个重要的目标。为了确保袭击的突然性,他命令格鲁伯立即驾机返回温道基地。此后,艾森洛尔少尉将他的发现报告给了基地指挥官曼斯上尉,后者在此后组织了一次夜间空袭。三架“采埃孚”式飞机在黄昏时分起飞升空,就在接近萨马列岛时,艾森洛尔发现那两艘驱逐舰还停泊在那里。
他这样描述这次空袭:“……在我们飞机的机鼻位置有一个大型的开放式‘阳台’,这是观测员坐的位置。就在我们接近目标的时候,坐在我后边的飞行员突然无法看到我们的攻击目标了(他的视线被下机翼遮住了)。作为观测员,我的职责是在正确的时机通知他投弹。我的一个优势是可以跟在前边的两架飞机后边投弹。在我们投弹之前,前边那两架飞机的观测员已经各向两艘俄军驱逐舰投掷了4枚炸弹。我一直紧盯着落下的炸弹,看见它们越来越接近敌舰,但是有一枚炸弹在敌舰前边10米的位置爆炸了。我决定要一颗接一颗地把8颗炸弹投下去,这样杀伤力才有可能是最大的。我投下的第5枚炸弹准确地击中了目标,俄国海军的‘整齐’号驱逐舰被击中以后沉没了。不过对俄国人来说比较走运的是,这片海域并不算太深,所以这艘驱逐舰没有完全沉没,因此这艘军舰只是坐沉,其上部建筑露出了水面,这艘军舰上的船员可以借此逃生……”
俄国海军试图将吨的“整齐”号驱逐舰打捞上来,但是他们的努力很快在德国海军不断地空中袭扰下破灭了,他们由此付出了更多装备损失和人员伤亡的代价。最终,这艘驱逐舰被俄国人放弃了,被随后而至的波罗的海的风暴完全摧毁。
由于在击沉“整齐”号驱逐舰战斗中的表现,艾森洛尔海军少尉获得了荣誉奖杯——这种奖杯一般只会颁发给在公海上击沉或夺取敌军舰船的舰艇军官。不久后,沃尔夫勒姆·艾森洛尔还创造了德国海军航空兵历史上的另一个“第一次”——用空投水雷摧毁敌舰。对此,他这样记述道:“……(年9月7日)在‘采埃孚’鱼雷轰炸机的帮助下,我们敷设了一枚公斤的水雷。我是德国军队中第一批敷设这种水雷的飞行员之一。在大约一个月以后(9月26日),俄军驱逐舰‘霍木茨克’号触发了这种水雷而沉没。虽然这次俄舰人员大部分脱险,但还是发生了悲剧——当时恰好在俄国革命前夕,水兵们不许军官登上救生艇,结果很多军官和军舰一起沉入了海底……”
几周之后,俄国革命爆发,在波罗的海地区的敌对行动遂告终结,许多海军飞行员被调到别处。在这种情况下,沃尔夫勒姆·艾森洛尔被派到位于吕根岛的观测员学校负责指挥,后来又成了海军航空兵第1飞行队的指挥官梅耐特上尉的副手;他在二战中又重新入伍,参加了纳粹空军,并在年以空军少将的军衔退役。
值得注意的是,艾森洛尔这样的攻舰行动并非是某些德国海军飞行员的自发行为,而是一种有组织的且得到了官方认可甚至是鼓励的军事行动——传奇般的“短剑”克里斯蒂安森在年6月“干掉”一艘英国潜艇的故事更好地说明了这一点。
当时任克里斯蒂安森观测员的弗里茨·斯托默回忆道:“……无论何时‘短剑’起飞,必然会有一些事情发生,这几乎已经成为规律了。因此,他总是在灰暗的早晨驾机西行,在成功抵达英国海岸后,就会在那里搜索船只的航迹。他总会打敌人一个措手不及,并且取得骄人的战果,比如年6月6日,他就对英国的E25号潜艇发动了攻击。英国潜艇的艇长在浮起以后,完全被头顶的德国飞机震惊到了,他当时就决定停止上浮,立即下潜。然而随着我们飞机机枪枪声的响起,英国潜艇就一直被机枪火力所覆盖,下潜的动作被迫中止。一名潜艇艇员带着机枪爬上指挥塔试图把我们赶走,这令我们大惑不解,我们原先只是打算吓唬一下英国人……后来我们才知道,布鲁日港曾经做过实验,钢芯子弹能够击穿潜艇的耐压外壳,难怪英国佬会吓成这样……当我们的中队用无线电报告胜利的时候,第2中队的飞机员已经带着5公斤和10公斤的炸弹起飞了……他们发现这艘英国潜艇正在被另外一艘潜艇(E51号)拖带……很快,那艘潜艇也被我们的第二波飞机发现了,英国人立即解开拖曳的绳索,那艘完好的潜艇立马急剧下潜躲入水中……只留下那艘已经负伤的E25号潜艇任由德国飞机攻击,直至从大海上消失为止……”
显然,海军飞机这一系列成功的攻舰和轰炸行动让低迷的德国海军重获些许威望,也受到了启发和鼓励(这类事件的珍贵之处在于传递了一种新的作战思路,而不是战斗本身的结果)。德国海军高层欣喜地意识到,“飞机”这种战争机器的潜力可能被一再低估了,它很可能是一种比飞艇更有价值的进攻性武器,且价格要便宜很多。结果,一个再自然不过的想法迸发了——将至少一个中队的飞机搬上军舰,或者干脆建造一种能够搭载一个中队飞机的军舰,让庞大的公海舰队真正享受到航空技术带来的种种好处,甚至成为舰队的一只延伸出去的空中铁拳,砸碎英国皇家海军对公海舰队的封锁。
本文摘自《海战事典》